十夜

黄少天把一只鸡腿夹进了喻文州的碗里，脸上带着少有的冷淡表情，沉默寡言的时候，似乎连身边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快吃吧。”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几乎让人难以相信是在对着他一直敬爱的队长说话，“吃完就走吧。”

喻文州置若罔闻，对他平日里最喜欢的白斩鸡不动一筷，只是用那双多情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黄少天，未置一词，却仿佛已送出千言万语。

“不要这样，队长。”黄少天已经不愿意继续这样和喻文州耗下去了，他没有低头，却还是选择错开了喻文州的目光，盯着他身后不起眼的某一处，“没有意义的。”

喻文州不回话，却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他把手抬了起来，想要碰一碰黄少天放在桌面上的手，可是剑圣的坚定从他的嘴角一直传递到了他的指尖，喻文州的手没有意外地落空了。

“没有意义”吗……喻文州叹了口气，多少又明白了些黄少天这次的认真程度。他并不觉得难过或者哀愁，只是心里那微妙的落空感，需要他去做一些挽留。

没有人说话，气氛再一次僵硬起来。

 

不知何时，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声渐渐起来的时候，风与雷也如约而至。

屋子里是明亮温暖的，可人心里却不是。

风雨声最盛的时候，喻文州突然开口，和着惊雷，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少天……”

黄少天像是被他惊醒一般动了动眼皮，犹豫了几秒，还是把视线放到了喻文州的脸上。

“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喻文州温言说道，“可是我们之间，真的非要如此吗？”

黄少天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睛，微微一怔下，面部线条瞬时有柔软的趋势，却又在他意识到后迅速地回复冷淡的样子。

“队长，何必呢。”黄少天抬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语气也轻轻的，却带着股冰雨般的决绝和冷硬。

喻文州将这份冷硬照单全拒，他只是执拗地注视着黄少天。

“少天，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喻文州说，“你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黄少天闻言深吸了口气，他没有听从队长的要求与他眼神相对，却承认了自己刚刚露出的破绽：“我的确有一瞬间心软了。”

“但我的坚持不会改变，这才是我心里真正的想法，是我真正的决定。”他补充道，“队长，放弃吧，没用的。”

 

黄少天注意到喻文州又叹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喻文州如此频繁地叹气。意识到这一点，黄少天觉得自己的心霎时微微一晃，晃得他的心防都险些不稳，只好暗暗将桌子底下的手握成了拳，以此警示自己。

可还没等他斥责完自己，重新坚固自己的心防，屋里的另一个人又温温柔柔地开了口，声音里饱含着回忆过去时不自觉的怀念与柔软，撼动着黄少天在这个人面前尤其脆弱的神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少天还记得十六岁那年冬天，我们吵架吵得最凶的那一次吗？”喻文州笑了一笑，不等黄少天的回应，自己说了下去，“也是这么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你失手把我的笔记本掉到了窗外，那时候我们的房间前有一棵大树，你就一个人冒着雨在树下面找本子，什么都不告诉我，只留了一张写着去办点事不用留灯的纸条，直到你后半夜湿淋淋地回来，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黄少天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撇了撇嘴，纠正道：“胡说。我有撑伞，只是雨太大了，伞根本没用。而且我……”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喻文州平静而强硬地打断了他，直到现在，他回忆起这件事时，有时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能有什么要办的事我还不知道吗，而且有什么事是能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深夜去办的，我攥着你的纸条把蓝雨找了一遍又一遍，问了蓝雨的每一个人有没有见到少天，心里又急又怕，要是你再晚出现一会儿，我就直接报警了。你倒好，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跟我吵架。”

黄少天有点心虚，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为自己辩护：“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的笔记本，又冷又累，本来想跟你承认一下错误就好了的，谁知道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一顿臭骂，我老豆都没这么训过我，那我不要面子的啊，当然会忍不住回嘴了……”眼见喻文州眼神越来越深，知道大事不妙，黄少天越说越没底气，嗫喏着更加不敢看喻文州了，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眼神闪躲表情生动，倒是把一开始的冷淡神情散了个尽。

“笔记本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那么冷的天，那么大的雨，那么响的雷，你偏偏还往树下面走，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想让喻文州怎么办？你把我这个人置于何地？”喻文州淡淡地问他，紧盯着他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容错判的伤心之意。

黄少天被他问得心念一动，神思似乎也回到了十六岁冬天的那个夜晚，尚且稚嫩的黑发少年也是用这种眼神望着他，明明平时都会让着他的，那天晚上却一步不让地和他吵了一晚上的架，一边赶着他去洗澡换衣服喝姜汤，一边把他从头数落到了尾。

当时吵得热闹，现在倒是一阵无言。

 

“唉……”，又一声轻叹后，喻文州终于珍之又珍地将这句话从舌尖递了出来，“少天，我喜欢你，我们……不至于此。”他第一次垂下了视线，只将那份重重的情真意切轻轻放下，全凭黄少天一个人取舍。

“我……”黄少天被他这句话拉回了现实，动了一下嘴唇，数次张嘴，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最后却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情之所至，黄少天也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队长，文州……我当然也喜欢你，要是不喜欢你，我哪里至于在那种晚上去辛苦自己，因为喜欢你，知道那本笔记本是你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上心，会更加的歉疚，更加的自责。我不是没考虑过自己会不会出事，只是因为我比起自己更在意你。”

“少天……”喻文州有所动容。

“我们从十六岁开始交往，这些都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事。”黄少天闭了闭眼睛，内心一片挣扎，数秒之后，却还是狠心下了决定，他慢慢把胸中的那口气一点一点吐了出来，也把喉咙里的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砸了下去，“可是，那也是过去的事了……队长，我还是那句话，没有意义。”

“今天这件事，我们之间，没有余地。”

黄少天完全睁开眼，沉淀了思绪后直直地看进了喻文州的眼里。他重新恢复了那副冷淡的表情，眉间的坚定像是要斩断什么一样，铿锵之意比甚至比初时更甚。

“是吗……”喻文州眼神暗了暗，苦笑一声，声音都有些干涩，“看来没办法了呢。”

“你走吧。”黄少天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似是在忍耐着什么，“结束了。”

喻文州哑然，半晌后，才终于轻轻地说了一个“好”字，之后便仿佛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眼神黯淡，未发一言，转身离开。

那场雨持续了一整晚，彻夜未停。

 

第二天，蓝雨队长喻文州因打扑克输给蓝雨副队黄少天而分别在蓝雨训练营门口、蓝雨食堂门口、蓝雨宿舍门口各用喇叭大喊三声“我是一条美人鱼”的事情便登上了当天的电竞版头条，电竞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蓝雨众人秉持大声嘀咕小声逼逼的原则私下为队长应援，其他战队的职业选手们则纷纷大方地对蓝雨队长送出了亲切友好的慰问，并对蓝雨副队表达了热情真挚的赞赏。

叶修：我觉得可以

王杰希：我觉得ok

孙翔：完几把全o他妈的香蕉奶油棒棒k

唐昊：不应当，因为他只是一条美人鱼

李轩：剑圣的男鱼绝不认输

 

而当事人的两位蓝雨队长则表示：

黄少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喻文州：少天，好笑吗？

黄少天：……

黄少天：呃，我跟美人鱼聊不来，走了走了！

喻文州：少天，日子还长，没有意义的^ ^

黄少天：啊——————————！

 

今天的蓝雨，也是这么的元气满满和谐友好呢！

END

又名：他是鱼/美人鱼/那个男人来自海里

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