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

00.

茨木决定对酒吞表白了。

 

01.

青行灯听说之后，摆出了一副沧桑脸，感慨地拍了拍茨木的肩膀：“这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你们俩拖了这么久，终于要有实质性的进展了。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着急。”

倒是茨木有些扭捏：“你说是不是委婉一些比较好，我怕太直接吓着挚友，虽然他是那么的强大，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他，跟他告过白。”

“得了吧，”青行灯嗤了一声，“知道你的酒吞天下第一好了，现在的问题是，你要怎么告白，要怎么让酒吞意识到，他是个弯的，他也喜欢你。”

茨木想了一会儿，说：“挚友喜欢浪漫一点的。”

“浪漫。”青行灯重复了一遍，一拍大腿，“行，那就浪漫！”

“你小子会不会写情书？不用太刻意地肉麻，就写你是怎么认识酒吞的，酒吞有多好，现在对他是什么心情，很浪漫了！”

“啊，这个……”茨木顿了一顿，略显出些苦恼的神色来，“可是，这种信，我写过很多给酒吞了啊。”

“……”

“每周一封。”

“……”

“万字起步。”

“……”

“从不重复。”

“……”

“可是挚友都不认真看，每次都敷衍地放抽屉里，拆都不拆，就很气。”

青行灯：“……服气。”

她小心地斟酌了一下，然后再试着给出了一个建议：“那要不……情歌？我们下周不是约好了一起去唱歌的吗，你可以选一首直接一点的情歌唱给酒吞啊，这样他哪怕再迟钝，也总该明白了吧。”

茨木一听，眼前一亮：“好主意！”

青行灯隐隐松了口气，她知道茨木不是音痴，如果不出意外，这下应该能稳。

 

可是下周，还没等青行灯把这口气松完，茨木就自己让她把气重新咽了回去。

装潢精美的KTV里，茨木一脸郑重而紧张地站在唱台的最前面，他和所有人打过招呼，因此没有人站出来妨碍他，这也进一步推动了今天的结局。

“挚友……酒吞，我，我今天有一首歌想唱给你听……我们认识了十几年，你一直在我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我说不出你的万千好，也不想借别人的歌词来表达我对你的感情，那终归是别人的东西。所，所以……我自己写了一首，关于你的歌，我想亲自把它唱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说到这，底下已经有人开始小声地起哄了，大多是带着笑意的鼓励。酒吞站在人群的最中间，在一片热闹的哄闹中，感受到茨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仿佛有温度一般，将他的脸熏染上一层薄红。他暗暗地骂了一声那个笨蛋，心里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升起，连带着他的嘴角，也一起慢慢往上提。

茨木深吸了一口气，按压下自己躁动的心情，然后怀着满腹的柔情，轻声说：“《酒吞之歌》，送给你。”

 

“啊~啊~酒~吞！你比八吞多一吞~

啊~啊~酒~吞！你比十吞少一吞~！”

 

“……”

酒吞方才还笑着的脸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古怪而僵硬地维持着方才的表情，然后在一秒之后轰然崩塌。他黑着脸，额角青筋直跳，等茨木深情款款字正腔圆地唱完两句之后，终于再也忍不住，憋着气小声骂了一句脏话，随后快步走开，推门而去。也不知是在对茨木发火，还是在为方才隐约感到开心的自己生气。

 

而台上的茨木则像是被突然生气的酒吞吓到了一般，手足无措起来：“挚、挚友怎么走了啊？”

他一脸茫然：“我还没唱到告白的部分呢？他怎么就生气了？这可咋整？”

 

青行灯：这咋整，老娘还想问你呢！这种告白你他妈想让老娘怎么整！

 

02.

第一次告白自然算是大失败，不但没有讨好酒吞，反而惹怒了他，茨木反省许久，决心痛改前非，从中吸取教训，再接再厉。

“挚友心真是海底针，让人完全摸不透呢，”茨木幽幽地说，“不过这也是挚友可爱的地方，呵呵呵呵……”

青行灯：“……”

青行灯：“问题根本不在酒吞，是在于你吧！你是笨蛋吗！干嘛好好的情歌不唱，要自己去搞什么幺蛾子啊！”

茨木皱起眉跟她争执道：“那是别人的情歌不是我的！我当然要给挚友最好的情歌了！这是我对挚友的一往情深！你根本不懂！”

青行灯：“狗屁情深！老娘白给你操心！”

“好了好了……”一直没有出声的荒川见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无奈地劝解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问题是怎么弥补才对吧。”

荒川：“我觉得酒吞喜欢浪漫的大方向是没错的，你们都知道，他那个人，最喜欢边喝点小酒边赏个月了。”

茨木听了他的话，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拍桌而起：“对啊！赏月！挚友喜欢月亮！不是有句什么话来着的吗，什么……月亮美什么的来着！委婉含蓄又风雅浪漫，很合适了！”

青行灯不客气地用手指叩了叩桌子：“是‘今晚月色真美’，什么破记性。”

 “好了。”荒川又压了一下，“这个说不定真的可行。酒吞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只要说出口，就基本成功了。”

他把视线转向看起来自信满满斗志昂扬的茨木，把还没说出口的一句“只要你能记住”给默默吞下了肚子。

才六个字，不至于吧？

 

然而事实证明，真的至于。

尤其是在被喜欢的人注视着的时候。

“你干嘛？”酒吞疑惑地扫了茨木一眼，“大晚上的把我叫出来喝酒，还室外，现在冬天啊大哥。”

“我，我，那个……”

“哪个啊？”看着茨木那副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只知道往嘴里灌酒的紧张样子，酒吞倒觉得有些好笑起来了。

他轻笑了一声，随手把酒给两人满上：“想说什么就快说，婆婆妈妈的，都不像个男人。”

茨木闻言，张了张嘴，但他听着酒吞柔和的尾音和着酒香飘散进风里，看着他倒酒时眉目低垂仿佛温驯的样子，还有那被冬夜染红的脸颊与眼角，被酒液润湿的薄而饱满的双唇，脑子里就好像有一罐打翻的浆糊一般，黏黏糊糊地把他的思绪都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其他什么都思考不了。夜晚是有魔力的，它将深藏在酒吞这个人深处的魅力一丝一缕勾挑出来，晕在蔓延着他与酒的味道的周遭，偶尔轻轻拍打在茨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让茨木模模糊糊碰个端倪，却轻触即走，烟烟袅袅地不让他抓个正着。

茨木本想把呼吸放轻，好让那些与白天的酒吞散发出来的不一样的东西能更无顾忌一些地靠近他，却徒劳地发现自己的呼吸只是在慢慢加重。

“酒吞……”茨木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了，大脑已经隐约呈了一点醉态，酒没有让他醉，是酒吞让他醉了。

“嗯？”酒吞对他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好在茨木的大脑还没有完全罢工，他还记得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说，但他本来就记不清是句什么话，现在带上了醉意，就更加茫然了。

情急之下，他半懵半懂地开了口：

“今晚什么真美？”

“……”

酒吞被他这一声问得一愣，然而反应过来之后，却是骤然的心跳加速。酒液为身体带来的热意迅速地冲进他的大脑，再蔓延入四肢百骸，他四下端详了一下，然后注视着茨木的眼睛，神情里含着些隐秘的紧张与说不清的期待，半迟疑半试探地回答他：“……月色？”

然而已经醉了的茨木完全领不到情：“哦，月色，今晚月色什么？”

“……真美。”

“什么月色真美？”

“……今晚。”

“今晚什么真美？”

“月色！”

“今晚月色什么？”

“真美！真美！”

“什么月色真美？

“是今晚！今晚！你个傻蛋！”

“哦哦哦！今晚！我知道了！”

“……”

“啊……今晚什么来着？”

“今晚月色真美！！！今晚！月色！真美！去你妈的吧茨木！去你妈的！！！”

“……今、今晚我妈真美？”

“……妈的，是我输了。”

“哦哦，今晚我妈输了。”

“……草！”

 

酒吞：神他妈今晚！神他妈真美！神他妈月色！妈的！老子的九环金背大砍刀在哪里！

 

03.

“我真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我也不知道那么点酒竟然会醉，太失策了，下次我保证不会这样了！”

青行灯看着茨木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道：“你还想有下次，也不看看人酒吞气成什么样了，我看你还是放弃告白吧，再这么气他，没准你白还没告成，他先要跟你绝交了。”

茨木瞪大了眼睛想要还嘴，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又蔫了下去。

荒川：“行了，就知道吵架。”

茨木哼了一声：“那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你朝我们发火也没用，”大天狗凉凉地插话道，“太逊了吧茨木，告个白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干不好。”

“哈！”茨木被他挑起了火气，愠怒道，“我没用，难道你很有用吗？你这么有用，你能帮我搞定酒吞吗！”

大天狗斜睨他一眼，一挑眉：“我怎么不能。”

“啥？”

大天狗信誓旦旦：“既然你自己搞不定告白，那就让别人出马呗，旁敲侧击地告诉酒吞你喜欢他不就行了，只要能在他心里种下‘茨木喜欢我’的念头，剩下的他自己也能琢磨通。哪怕你将来自己要再表白一次，他心里也有准备了。”

“还能打探一下酒吞对你的看法呢，”大天狗补充道，“一石二鸟，多好。”

茨木的意见姑且不论，荒川和青行灯这两个被茨木的不靠谱坑过的，倒是都觉得是个可以一试的办法。

几人商量了一下，当即决定行动起来。

 

不得不说，大天狗的效率还是非常高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几通电话狂轰滥炸式的把正在享受寒假的酒吞炸出了门。

他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带出一片白朦的水气：“没钱，不借，游戏机也不借，漫画书也不借，笔记本也不借，发蜡也不借，没有敬业福，不参加大义，不搞秘密基地，不上山，不下河，不陪你练笛。好了，还有什么事，说吧。”

大天狗：“……”

大天狗颇有些咬牙切齿：“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对我！”

“天地良心，”酒吞揉揉自己仍感困倦的眼睛，“你把我这么早叫出来，我没打你，就已经很够义气了。”

“到底什么事啊，快点儿说，怎么最近你们一个个都磨磨唧唧的，茨木也是，你也是。”

听酒吞提到茨木，大天狗这才意识到一大早把他叫出来的正事是什么。

想到这，他也有些犹豫起来了，虽然当时说“帮茨木搞定酒吞”的时候牛皮吹得贼响，但实际面对酒吞时，他显然又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那个……酒吞啊……”

“嗯，是我。”

“就……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身边的某个人有什么变化？”

“某个人？变化？哪方面的？”

“感情方面。”

“什么感情？”

“友情与爱情。”

“……唔，你是说我的某一个朋友喜欢上我了？”

“对对对！孺子可教！”

“滚……你跟我挤牙膏呢？问一句答一句的，再给点提示成不？”

大天狗一听酒吞这话，顿时觉得有戏，一下子振奋了起来：“他……是一个你认识了很久的人，跟你摸爬滚打地一起长大，现在关系也还很好，你刚刚还有提到他。”

“……”

“性格有些臭屁，小时候整天说些别人不理解的中二兮兮的话，虽然现在也没好多少……”

“……”

“对莫名其妙的事情有莫名奇妙的执着，但总的来说还是个好人。”

“……”

“脑子还算不错，脸也长得还行，个子不矮，白色头发，和你一直读同一个学校……不是酒吞，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大天狗越来越觉得酒吞看着自己的视线奇怪，自从他开始形容茨木之后，每说一句话，他就觉得酒吞看他的眼神奇怪一分，说到刚才，他的眼神里已经赤裸裸地写满了惊奇与讶异。

“咳……”酒吞挣扎着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思索了一下，努力地斟酌着自己的字词，犹豫片刻，还是艰难道，“大天狗，怎么说……我也没想到你会……唉算了……但是我真的，不，我不是说歧视，我本人是支持真爱无关性别的，我只是……嗯，你知道吗，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你不要，唉，我知道我很优秀，你难免……但是，这个世界总归还是有其他好男人的，你……你会幸福的。”

说完，他真诚地拍了拍大天狗的肩，随后唉声叹气地走了。

走了三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脸上隐隐有些动容：“有什么困难和你吞哥说，吞哥帮你。”

再走了三步，又回过头来，这次，竟然连声音里都有些哽咽了：“狗啊，忘了我吧……”

 

大天狗：？？？什么玩意儿？？？我好像还没说完？？等等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嗯？？？什么玩意儿？？？？？

 

04.

大天狗：“我都懵了！”

青行灯：“……”

荒川：“……”

茨木：“我他妈跟你拼了！！！”

眼看茨木又要闹起来，荒川连忙手忙脚乱地按住他，然后困难地梳理了一下事情的脉络，提炼了一下事情的中心思想：“是说，酒吞误以为大天狗形容的是他自己，然后拒绝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划个重点，酒吞有喜欢的人了。”

茨木：“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青行灯踹了茨木一脚：“行了别呜了，还不知道真的假的呢，也许只是酒吞拒绝大天狗的一个托词呢。”

“喂喂喂，”大天狗不爽地抱起了胸，“什么拒绝我，是酒吞自己太傻听不出来我说的是茨木好吧，别把我扯进去！”

茨木：“不许你说酒吞坏话！”

荒川倒是不同意青行灯的观点：“我不觉得酒吞是会用这种理由拒绝别人的人，我更相信他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才会这么说。”

茨木闻言，呜得更起劲了，撅着嘴巴哭丧着脸，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往椅子上一缩，整个一副意识形态上的人比黄花瘦。

青行灯第一个看不下去：“我说，茨木，你也不用这么失落吧，我觉得酒吞肯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是好事，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我觉得那人是你啊。”

“真的吗？”

“我也觉得，”荒川接话道，“我们一直认为你俩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儿。”

“那，那……”

“放弃委婉吧，茨木。”大天狗下了结论，“打个直球给酒吞看看！”

 

05.

茨木找到酒吞的时候，他正在一家运动品专卖店挑篮球。

永远耀眼的红发，高挑的身影，随意地围着围巾的脖颈偶尔会露出白皙的一截，酒吞把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淡表情，仿佛十分不容易靠近。但当他发现站在不远处的茨木之后，一切便截然不同了。

他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朝茨木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确实从眼角开始无意识地柔和起来，紫色的瞳孔远远地笼着茨木的轮廓，嘴角似笑非笑得勾着一点弧度，贯穿了遥远的过去与朦胧的未来，将茨木那颗蓬勃跃动的心脏紧紧勾住。

天光很亮，但不及他。

 

“我给你挑篮球呢，原来那个不是坏了么。”等到茨木走近，酒吞伸手指了指那一排的球体，“喜欢哪个，我当新年礼物送你。”

“原来那个也是你买的。”茨木盯着他，听着他的声音，心里便涌上一阵无来由的暖融，烘得他四肢百骸无比得熨帖。

酒吞耸耸肩，顾自开始了另一个话题。

“又有什么事找我，先说好，不准再磨磨唧唧。”

“来打球。”

“篮球？”

“直球。”

 

酒吞闻言，倒是吃了一惊。

他抬起眼重新看了一眼茨木，他的金色眼瞳熠熠地闪着光，耀眼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酒吞轻笑了一下：“啊，茨木，你比茨林少一木？”

“……”

“今天天色不错。”

“……”

“你的白发也不错。”

“酒吞……”

酒吞打断了他的话语，随手往架子上拿了一个篮球，弯了眉眼笑起来：“球不错，哪个都。”

然后又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茨木，揶揄式的补充：“我说的是，哪个篮球都不错。”

 

“……”

“那……你喜欢吗？我说球，哪个都。”茨木被他撩得忍不住轻声而温柔地追问，声音里藏满了喜悦的踟蹰。

 

06.

酒吞便也干脆地笑着回答他了：

 

“喜欢的，哪个都。”

 

 

END

 

写得不好，只会搞智障文学，让大家见笑了

感谢喜欢w